夜茶茶是哪阵风

十足真金

以房思琪为开端的乱谈

今天翻了翻自己的Lof,才发现已经快一年没有动过笔了,也是这两天读过两遍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一些句子在我心里搅动出近乎不安的情绪,于是有这篇乱谈。说是乱谈,我倒希望它真的严肃些,太浮的感情怕是对她的背叛,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惺惺作态。

第一遍读的是盗版,繁体直接转简体转得满篇错别字和乱码,硬生生看下来是一种——像作者说的——“荒芜”的感觉。不是荒山野丘枯草遍生的那种荒芜而是十室九空有野鸦哀哀喊着的那种荒芜,是心脏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被捶打着的荒芜——我想我连说痛惜都是没有资格的。于是昨晚一边和推书给我的朋友聊感受,一边又去下了正版再读。

思琪和李老师,这受害与施暴的双方,他们身上都有文学的加成,在我看来他们对立的根源在于——思琪的人格完全是由文学塑造出来的,文学教她道德伦理廉耻自尊,她过强的羞耻心使她不敢说出自己经受的一切;而对于李老师来说,文学的加成那就仅仅是加成,是他得以利用于诱骗一届届女学生验证自己永远青春的光环,他的人格多年来毫不在意地与文学所教习的正义廉耻等等光明面背道而驰,他轻蔑廉耻而利用女孩们的廉耻,甚至于在他达成目的之后,用“刘墉的书,夹着影剧版的女生”,再懒得掩饰自己的庸俗。而这无疑更加深了思琪的痛苦——她宁愿只是学文学的人而非连文学都辜负了她。

我最在意的一句话是“运用一个你其实并不懂的词,这根本是犯罪,就像一个人心中没有爱却说我爱你一样”。这是李老师的犯罪,但同时也是思琪的犯罪。

如果人对外界一切刺激做出的反应都是最真实的、迅速直接不经任何心理加工的,那生活该有多轻松简单;同理,粗肚肠的人也要比心思细腻内心丰富的人快乐很多了。
可惜思琪是文学教养出来的孩子,内在的东西越多,壁垒森严,受到痛苦反馈的途径就越幽深,于是痛苦内化,逼迫她臆想出对老师的爱——那连自己都未必能欺骗的爱。

我忍不住地想要用一个残忍的词——我觉得这一逼迫自己爱上老师的过程是很有意思的——好像是瞿秋白的那句“克服一切种种异己的意识以至最微细的异己的情感,然后从异己中跳脱出来”。人要为自己设定一种感情,然后不断自省以达到这种感情,这就好比真实的痛苦引人共情,而矫作的痛苦引人嗤笑——引人嗤笑的不是痛苦而是矫作,但那同时痛苦也是的的存在的。

被伤害的痛苦与臆想的爱情如同寄生虫,在思琪被伤害的五年内它们夜夜繁衍,宿主的心就变成了空的,思琪成为“过去的自己的赝品”。人只能一活,却可以常死。在她空洞地望向屋顶的吊灯,光晕一圈圈地绕着时——绕树三匝,她一次次死去。思琪从十三岁的教师节起停止长大,可她连十三岁之前的岁月也都成了赝品——人生被折断,于是一切都意义全无,那么都一并死去吧。

似乎是 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 中的一句话,大意是:一个人除了人格之外,就只有一些骨和肉了,也许还有一些统计数字,因此人只是人格穿上骨肉和一些统计数字罢了。一堆骨肉和数字能感受到痛苦吗?它们实际上都是死物。那么人的痛苦也就是人格的痛苦了。伊纹对怡婷说,可不要只旁观他人之痛苦。其实我本来是反对类似的话的,因为很多痛苦非亲身经历而无法体会,那种强行的“我懂,我理解”只能是廉价的同情。可这本书不同。那种来自人格的痛苦真切到令人郁郁。
我本以为譬喻会使陈述失真,像书中所说“联想、象征、隐喻,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可这本书单从文字层面就足以展现隐喻联想的力量——作者每用一处比喻,我都感觉越贴近作者一分,于是那痛苦也就越真实。或许是每一处比喻都贴切到让人忍不住想,这就是作者经历过的真实,连联想比喻都是从她体验过的那一刻摘取过来的。思琪给怡婷看世界的背面,作者给我们看世界的背面。


可不要只旁观他人之痛苦,好吗。


她多希望你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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