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茶茶是哪阵风

十足真金

人们为什么爱东坡


一个思维混乱的《苏东坡传》后感。

高中的时候班里突然掀起一阵读余秋雨的风潮,很多人摘抄本上都要挨挨挤挤抄下这么一段话:“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耀眼的光彩,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声响……”并大声朗诵,只待哪次语文作文伺机而用:“坚韧是一种明亮而不耀眼的光彩……”“自信是一种明亮而不耀眼的光彩……”“阅卷老师您是一种明亮而不耀眼的光彩……”。

这段广为流传铺陈华丽工整的文字就出自余老师的那篇《黄州突围》。我曾经把这篇文章在心中捧得很高,大概高中正是中二期未过最爱拍遍栏杆长吁短叹的时候,这篇文正中下怀:“哎呦喂中华文化的巅峰怎么能被一路示众,整个民族怎么能丢人!”“诗人纯银的嗓子啊,那是用来吟诗喝酒的,怎么能用来哀嚎!”这两天读林语堂先生的《苏东坡传》,才知道东坡用他“纯银的嗓子”打呼噜,且“鼾声如雷”。

哦。

必须声明的是我至今是余秋雨老师的拥趸,不管有多少人黑他我都将一直是永远是,这里且看作是粉丝的小小吐槽,毕竟今天再看此篇觉得文字极好,立足也极高,“大师……小人……”云云既深且准,但情感可能有结合自身经历的原因而太个人化,语言过于为感情服务而失之矫情了。

扯了一路闲话,回到正题 。

说起诗人词人,我们要谈李杜谈东坡,说起画家书法家,论起辈分来也要先谈东坡再谈米芾,做官为政他有大才,要说美食家,东坡肉算是传奇,甚至医生中他是排得上名号的,他的苏堤让他自称是设计家也毫不过分。每一代杰出人物都是历史的恩赐,更何况苏轼有如此的广度与高度,理应受到当时及此后千年人们的仰望。可这并不足以让人们如此敬爱他。人们爱东坡,究其根源大概是,这样耀眼的人物竟然特别地接地气。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大概是东坡爱吃且会吃。东坡肉、三白饭、桂酒,但凡他自创了新的美食,总要向友人吹嘘,用来写大江东去写治世文章的手笔此时得意洋洋地写着一饮一食如何烹调,自己吃完又如何身心舒泰飘然欲仙。至于在笔记中暴露了自己与友人曾偷宰了病倒的耕牛来吃这样的事迹更给他添了凡人气息。实在可爱。

他的接地气还因为他那给自己带来太多麻烦的耿直和倔脾气,或者用朝云的话说叫“一肚子不合时宜”。反对王安石新政、撰文讥讽王党中几位得势小人,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时刻激起的义愤和笔端文思,最终也因诗获罪身陷囹圄。
在乌台诗案一章中林先生记录了东坡的两次恐惧:第一次是押送他的官吏到他家中,他十分慌张躲在屋里不敢见人;第二次是在狱中误收消息以为案子形势不妙,惊惶之下泗涕横流地给子由留了一封感人至深的“绝笔信”。读到这里才感觉:嗯,果然他这样的人与普通人的情绪也都是一样的。这次误收消息的经历也很有意思,东坡与每日给他送饭的长子苏迈约定通过饭菜内容传递狱外消息,只送肉则表明平安,如果送来鱼则表示有难,而迈一次因事将送饭的任务托给朋友,而朋友不知道这则约定,送去了鱼,东坡内心一片绝望。
读到此处虽然诗人仍在难中,但还是很不厚道地笑了:你看这个人,连传个消息都要用鱼和肉,吃真的是一等一的大事了。出狱当天东坡在愉悦心情催动下又连写两首讽刺诗,写完后扔下笔大笑,讲自己“真是不可救药!”张良锤苏武节,中国人自古崇敬这样的正气,尤其加上东坡幽默的天性,人们自然该把他捧得很高。

东坡也是穷过的。他几起几落,反复遭贬,刚在一处安居又被圣旨赶往下一处,住寺庙尚且不算最潦倒,被从官舍赶出租住民房又被诬陷也不算最潦倒,要自己建竹屋,抠抠拣拣算着每日用度的时候,当初一字值千金的人还要潦倒成什么样子。可他穷而不颓,文人乞丐、道士农夫,他都能结交都能闲谈。
进亦忧退亦忧的根本在于,你要知道最底层生活的真相,才能写出最符合实际的策论上达天听,才能顶着重重压力在自己治下做一些真正有益于民生的事。由此看来,林先生痛批王安石,实在不冤。


在我看来,东坡有两重身份上的对照:一重是庙堂之上的,他是一个怎样的官员。这一重是有关他最初入仕时的满腔热血与治世理想的。像司马光、文彦博,都应该是他这一重理想的缩影。而第二重则是他身居江湖,他做了一个怎样的自己。诗人、书法家、美食家、医生?或者干脆与云游四方的神秘道士吴复古易地而处,他能否比现在更通透更纯粹更快乐?他这一政治死灭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他不断剔除自身“异己”成分的过程。
文人不该为政,可惜庙堂实在少不了东坡这样的治世之才,山水间也无处安放他开万世太平的文人情怀,所以东坡这样的人,只能坎坷颠沛。所以千年来的中国人,都一样爱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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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银嗓子”和打鼾云云是前一段时间翻山老师的lof评论,看到几位老师的吐槽,想想还真是,蛮有意思。 @楼诚余闲听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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